還有十幾天春節(jié)將至，早在1月初，很多廚師都做好了今年春節(jié)要在廚房汗流浹背、應(yīng)對各種宴席的心理準備。

沒想到，1月2日石家莊確診一名本土病例，隨后爆發(fā)疫情，河北、北京、遼寧、吉林、黑龍江多個省份陸續(xù)出現(xiàn)了確診病例，讓不少廚師又開始了輪崗、放無薪假、甚至被辭退的苦日子。

今年，“把2020一點點掙回來”這個愿望怕是又要泡湯了，廚師或許要面臨連續(xù)兩年掙不到錢的艱難困境，怎么辦？

△紅廚網(wǎng)攝

疫情又出現(xiàn)了，又有地方封城了，宴席又被退了，廚房又要放假了……從去年到今年，同樣的遭遇在很多廚師生活中又重新上演了。

有的廚師從去年到今年一共失業(yè)4次，目前還在家待業(yè)；有的廚師去年被辭退，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作，沒做幾個月又遭遇河北疫情，又開始了無薪假；還有很多廚師去年一整年沒掙到多少錢，還指望今年春節(jié)能多掙一些，誰知又要面臨下崗……

以往，每年春節(jié)都是廚師最忙的日子，多少次過年都是在熱火烹油中忙碌度過，可去年和今年，卻是廚師假期最長、最艱難的兩年。

誰說廚師永不失業(yè)？

兩年內(nèi)我失業(yè)4次！

口述人：劉宇 40歲 遼寧撫順待業(yè)廚師?

不是說廚師是永不失業(yè)的行業(yè)嗎？我去年加今年已經(jīng)失業(yè)4次了。

對，你沒看錯，是4次。

第1次失業(yè)，是去年疫情最嚴重的時候。當時，我在撫順這邊一家中型酒樓做炒鍋，工資6500塊。

原本過年訂單都快訂滿的，老板怕我們有人臨時請假，就把12月的工資壓著不發(fā)，說留下來干好了就會連1月份工資一起發(fā)。2020年1月22號那天，我們把所有貨都備好了，就等除夕那天大干一場。

結(jié)果，23號武漢封城，一天之內(nèi)所有宴席訂單全部退掉，只有兩桌散客。我們所有人都傻了。老板當天晚上就說第二天開始放假，具體開工時間等通知，但12月、1月的工資卻只字未提。

年初八那天，老板在群里說元宵開工，結(jié)果元宵前一天晚上，又說開業(yè)時間要延后，然后就一直沒消息了。

我在家干等了差不多一個月，那段時間真的一天比一天難熬，因為連續(xù)兩個月沒有一分錢的收入，對于我這種有房貸、有小孩的人來說，壓力太大了。

我跟我老婆算了一筆賬，要是3月才能開工，那就意味著4月才有收入。我老婆工資不高，家里積蓄都丟進了買房的首付，以前每個月都是我老婆負責家庭開銷，我負責還房貸和兩個小孩的學(xué)費，可這兩個月為了還房貸，把之前節(jié)衣縮食省下來的一點點積蓄都耗光了。

等到2月底，我打電話給老板，老板說3月中復(fù)工，我問他，“能不能先把之前的工資結(jié)清？”他就跟我吐苦水，說什么年前備的貨都爛掉了，虧了很多錢，巴拉巴拉的說了一堆，總之就是不肯發(fā)工資。

沒辦法，群里的兄弟都說現(xiàn)在外面不好找工作，只能忍耐，3月的房貸只能四處借錢來還。

等到3月中，眼看3月又要過去了，我再次打電話給老板，想問他到底什么時候才能開工？誰知道他直接掛了我電話。我感覺不對勁，就叫上幾個兄弟去餐廳看一看，結(jié)果發(fā)現(xiàn)餐廳幾乎完全清空了。

我這才意識到，老板跑了，我失業(yè)了。

我們連上哪兒追都不知道，這回是真傻了。可當下要先找工作啊，我就天天出去找，看哪里招廚師的。那時候我們這邊路邊、商場很多餐飲店都沒開，開著的也是不招人的。我從3月中一直找，找到5月初，才在廚師群里看到一家小夫妻店在招人，工資5000元，要等營收正常了才會往上加。

3、4、5月的房貸，我都是死皮賴臉找親戚借的，打了幾十個電話，東拼西湊，才勉強還得上。

重新上班后，我也知道形勢不好，所以干活特別賣力，希望這家小店能撐下去。8月份眼看著餐飲復(fù)蘇得還不錯，客人也多起來了，以為老板能賺點錢了吧，結(jié)果老板把我給炒了，讓自己做打荷的親戚上位炒菜。

天天看著我炒，估計學(xué)會了吧，小店都是這樣，肥水從來不流外人田。于是，我第2次失業(yè)了。

不過好在那段時間很多餐廳都缺人，我找了幾天就又在一家小酒樓上班了，工資6000元，廚房一共6個人，國慶前又多招了4個，旺季嘛。

萬萬沒想到，等到10月底生意開始淡下來，這個老板開始炒人。他們不會炒老大，因為大部份廚師都是老大帶來的，也不會炒小工，因為工資低負擔得起。

于是，這老板就拿我這種自己應(yīng)聘進去的中工開刀。

這是我第3次失業(yè)了。

10月底，我托朋友介紹去到一家中型酒樓，做了兩個月，心里終于安定了一些。

可是，真沒想到啊，今年又來疫情了！

自從大連和沈陽出現(xiàn)了本土病例，酒樓訂單直接退了九成，散客只有三分之一。老板一看，直接決定輪崗。廚房12個人，裁了4個，剩下的倒兩班，4個人一班。

這就等于4個人干12個人的活兒，工資還要按天算，我一琢磨，這不跟去年一個樣嗎？

得，我自己辭了吧，現(xiàn)在辭了磨一磨，說不定還能把今年1月上班那幾天工資拿回來，免得老板又跑路了。

于是，我第4次失業(yè)了。

我現(xiàn)在的打算就是，等過完年看看疫情怎么樣再找工作吧，不行就轉(zhuǎn)行了。40歲才轉(zhuǎn)行，估計只能送外賣去了……

估計有同行會說：為什么不去其它城市、尤其是南方城市試試看？我家里有小孩、還有老人要照顧，走不遠的，估計這輩子可能就待在這座五線城市里了。

這就是我從去年到今年4次失業(yè)的經(jīng)歷，是不是很魔幻？關(guān)鍵是不止我一個人這樣，我認識的不少朋友也都是這樣，要么被辭退、要么換工作，去年一整年都不得安穩(wěn)。

大家基本上都是40歲左右、成了家、上有老下有小的人了，平常只希望生活平平淡淡就好，結(jié)果去年疫情以來，待崗期間沒拿過基本工資，找工作沒找到過準時發(fā)工資的，沒買房的愁生活費的，買了房的只能到處借錢還房貸！

今年呢？原本以為會好起來，可現(xiàn)在的情形……我還是待業(yè)在家，心里啊一直壓著塊石頭，早上起床腦海里就是錢錢錢，晚上睡覺腦子里還是錢錢錢。

過完年之后，疫情會得到控制嗎？我失去的2020年到底能不能掙回來？欠人家的錢能不能還得上？

△紅廚網(wǎng)攝

去年復(fù)工晚，今年放假早

一年下來根本沒有掙到錢

口述人：李力 31歲 河北武安廚師

1月6號，我們就開始放無薪假了。老板說，等過完年再看看吧，什么時候開工似乎也不是他能決定的。

石家莊的疫情大家都知道，周邊城市也很緊張。武安比較偏，沒有本土病例，但是從石家莊疫情爆發(fā)以來，我們飯店所有宴席訂單全部退了，包間閑置，大廳沒客人，街上人也很少。

老板看到這種情況直接不想開了，開了也白開，于是我又跟去年一樣，開始放無薪假了。

仔細一算，去年一年下來，我就沒在廚房正經(jīng)待過幾個月。

首先是去年1月，餐廳關(guān)門，等到3月初，那時候的老板終于肯復(fù)工了，但只是嘗試性的開了半個月，發(fā)現(xiàn)沒生意，又關(guān)門了。

等到5月中，老板再次通知我們過去上班，結(jié)果一開工就說要裁員，裁一半人。

我就是被裁中的一個。

可他還欠著我們1月份的工資以及3月那半個月的工資啊，我們追問老板：“還欠著的工資什么時候能發(fā)？”

其實我們多少都感覺到可能會裁員了，大環(huán)境如此，裁員也是被逼無奈，能理解，所以我們的訴求也只是希望能拿回本來就應(yīng)得的工資。

結(jié)果他兩手一攤，回答說：“今天才開工，哪里有錢給你們發(fā)工資？”

我當時一氣之下轉(zhuǎn)身就走，因為我覺得這個老板太坑了，大概率不會給，與其在這里跟他耗、跟他扯皮，還不如趕緊先找份工作過渡一下。

果然，我其他被裁的同事就追著老板要了大半個月工資，又是在餐廳舉橫幅、又是攔車、又是報警，最后也沒要回來，只是由勞動部門立案了。

至于那些能留下來的同事，過得也不怎么樣，留是留下來了，但也要輪流上班，按小時算工資。上面說的那兩個月工資，聽說到現(xiàn)在也沒拿到，老板一直說“生意太差”、“賺不到錢”、“能發(fā)工資就不錯啦”……反正一直在推脫。

疫情不可怕，可怕的是被這些黑心老板拿來當做不發(fā)工資的借口。

話說回來，我走了以后，得找工作啊。從5月中找到7月，也還是沒找到合適的，要么就是不招人了，要么就是工資壓得極低，低到離譜的那種。

唯一一家靠譜一點的店，只招三個人，但和我一起試菜的就有二十幾個人，每個人炒完就走，回家等通知。

我等了幾天，沒見回復(fù)，就硬著頭皮轉(zhuǎn)行了。

沒辦法，我前年剛結(jié)的婚，一直沒來得及辦喜酒，去年又是疫情又是欠薪又是轉(zhuǎn)行的，婚禮一拖再拖，房子首付也沒了影子，結(jié)婚前爸媽還給首付買了輛車，我自己每個月要還3000塊車貸。

總得給妻子一點希望吧？

可是，廚師轉(zhuǎn)行能干的工作很少，一個是入工廠，但是7月工廠已經(jīng)不怎么招人了；一個是送外賣，做過，被派單系統(tǒng)搞得吃力不討好，有時候訂單會垮半個城區(qū)，你接單后去取餐的時間和路程太長，一天下來能跑的單很少；最后一個是跑滴滴，我自己有車，算是有工具。

可實際上，雖然有車，但是跑滴滴是要考試的。所以，我是從7月開始送了兩個月外賣，賺的錢少得可憐，期間準備滴滴司機的考試，9月正式上崗跑滴滴。

我們這種四五線城市，本來坐滴滴的人就不多，一個月下來，除去油錢，賺得還沒做廚師時候的三分之二多，工作時間差不多，早出晚歸就是為了多拉幾單，唯一的好處……可能就是一天都可以坐著。

好在9月底的時候，以前認識的朋友把我介紹到本地一家不大不小的酒店里做，我們這邊結(jié)婚擺酒、生日壽宴都會在這家酒店辦的。

去年十一黃金周，我們酒店宴席爆滿，廚房一直招不夠人，我們只好玩了命一樣去干活。旺是旺，但活兒是我們干，錢都是老板賺，沒人敢提加薪、獎金什么的，因為都不想丟了這個飯碗。

萬一去到一家半死不活的餐廳，那就更沒保障了。

老板很高興啊，跟我們老大說今年春節(jié)打算再多招一些人來做，準備讓我們再幫他大賺一筆。

結(jié)果呢，正如我開頭所說的，宴會訂單全部取消，老板就干脆全員放無薪假了。

我個人感覺，今年對廚師的傷害，比去年還要嚴重。去年突發(fā)性，老板起碼還會嘗試復(fù)工，可今年老板一看情況不對，就干脆關(guān)門休息了，等疫情平復(fù)了再說。

不然飯店開著，房租水電要給，工資要開，現(xiàn)在關(guān)著，房租水電可能要給，但人工這塊就省了啊。

這就苦了我們這些做廚師的。

我以前同事，去電子廠干活了，聽他說一個月天天加班，到手工資才4500；之前認識的一個粵菜大佬，跑去做裝修工……

都是為了生活啊。

可是，去年本來就沒賺到什么錢，今年又放假，就算復(fù)工估計又是要輪崗什么的，然后等夏天才能恢復(fù)正常。

現(xiàn)在河北很難出去，就算能出去，別人一看你是河北的，估計不要你的。我能炒北方家常菜，到南方能行么？我結(jié)婚才一年的妻子怎么辦？讓她辭了工作跟我去南方做服務(wù)員嗎？

真想把車賣了，然后回鄉(xiāng)下包個幾畝地耕地算了。

起碼耕地不會餓死自己吧。

說真的，沒開玩笑……

結(jié) 語?

在過去，做廚師或許不用為生計發(fā)愁，可經(jīng)歷了兩次疫情的打擊后才發(fā)現(xiàn)，廚師這行業(yè)，根本不存在什么“永不失業(yè)”的說法。

今年的疫情反彈，確實出乎很多廚師的意料，尤其是北方，寒冷天氣讓新冠病毒死灰復(fù)燃。

也就是說，去年疫情曾對廚師造成的打擊——無薪假、輪崗、被裁員、掙不到錢等等，今年或許還會再來一次。

但無論如何，去年的沖擊都熬過來了，今年也許沒有想象中那么艱難。

當然，最好今年春節(jié)，各地區(qū)的餐企都能照常營業(yè)，廚師也能正常上班。

不然，連續(xù)兩年春節(jié)旺季都泡湯的話，對廚師而言，真的夠苦的。

作者 | 江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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